如果世界上更多的人起喝茶

窗外,是看不过来、走不出去的西湖;窗内,一杯杯新绿间,有几多神仙在品茶 。这纷杂世界,一下化进了那满湖的绿和满杯的绿 。
人和茶,茶叶和柳叶,湖水和茶水,不知是西湖在品茶,还是茶人在品湖 。
我走向这个叫湖畔居的神仙世界,就觉香气袭人,祥云缭绕 。大厅正中,似见两座弥勒佛像 。一座是南宋石雕的缩小版,大肚能容,笑口常开;另一座,正速速地走将出来 。我知道,那走动的雕像是湖畔居楼主朱家骥 。我看看他,再看看端坐的弥勒,怎么这么像,阿弥陀佛!
我捧起一个玻璃杯,杯中,一枚浙江的金橘,澄红;一颗泉州的橄榄,青翠;两颗桐乡的胎菊,金黄;几叶峨眉的雪芽,嫩绿 。这是迎客茶,然后据说有一道道的时令茶、主茶、特色茶、红茶或岩茶 。我讲据说,因为我没有喝过,我只是捧着我手中的这一杯 。
我看着这杯中的红、黄、青、绿,心想:这样一杯茶,舍得喝吗?可是,这样一杯茶,不喝舍得吗?
于是想起金庸品茗后写下:湖畔品龙井,人在天上行 。
不过我来这里,不是因为茶楼的天上行,而是听说楼主的步步惊心(借用走红的电视连续剧的片名) 。朱家骥一年里至少有两个月去各产茶地进茶 。譬如从杭州到黄山,高速公路上是4小时,然后开1个半小时盘山路到猴岗山下,汽车上不去了,就跳下来推汽车 。然后换3个轮子的拖拉机,在山路上嘣嘣嘣1小时,再下了拖拉机走1个半小时到猴魁茶地 。(他讲来像流水账那样,没有描述,没有烘托,于他这只是日常生活 。)或者去福建泉州,祥华镇,那里的铁观音好 。前面货车抛锚了,还有四五里地,农民用摩托车,带他 。朱家骥,当然不是青年,尤其决不轻盈 。我很难想象他坐上农人的摩托车盘山飞驰 。感觉中好像精瘦的农人用摩托驮起一座硕大的石雕,还盘山,还飞驰!任何一点不慎任何一个偶然都可能滑下峭壁 。下雨山路打滑农民都不上山了,朱家骥还是得上,还盘山,还飞驰!因为我们要赶时间 。他说 。
【如果世界上更多的人起喝茶】我怕怕地:那后来呢?
后来没有滑下去 。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。
我笑:滑下去,我和你就不坐在这里了 。
他说有的镇里修的路,光光的,有沙子 。我说那弄不好车轮一滑就抛出去了?他说:老天不会让我摔下山去的 。原先以为人在湖畔居,天天当神仙 。现在知道,神仙是怎样炼成的 。他去安徽的大别山,选六安瓜片和猴魁 。云南的布郎山,是湖畔居定点的普洱茶基地,那里有800年的普洱 。广东潮州乌洞山,有他们领养的凤凰单丛的茶园 。福建武夷山,他一年去两趟,选购乌龙或红茶 。等等 。
他说如果哪个买茶的地方自己没去,就好像有一件事心里不踏实 。到茶地就有亲切感,就想和大茶树对话 。各地的茶农总是把自家的好东西拿出来款待他,茶农是真朴实啊!他说 。说着眉头紧皱,把整个五官拧紧了作加强号 。那种对茶农的至爱!
潮州有几棵茶树,一棵最好的茶树,才产
5斤茶 。不去,这几斤茶就让人家拿走了 。去的话,能买到一斤 。尽管路上惊险,但是心里踏实,脚踏实地就是喜悦 。他笑,弥勒佛般地 。
我忽然读懂了他那笑口常开的大欢喜 。
他说大的茶树有3层楼高呢!说着又把眉头紧皱,把整个五官拧紧了作加强号 。那种对茶树的尊崇和浓情!
他说就好像到欧洲看马克思的故居 。我一时不明白这话 。他又加一句:好像去看鲁迅故居,歌德故居 。明白了,于他,茶树如马克思如鲁迅如歌德,茶地如他热爱的心向往之的伟人故居 。
不过我还是禁不住问他,在驰向故居的盘山路上,在嘣嘣嘣的拖拉机上就不害怕吗?他说也怕,他是国企老总,一路还带着三四员工呢!翻下去怎么向各方交待?不过再想想,农民不都靠拖拉机上山下山吗?
他没有担心自己 。因为他是朱家骥 。他17岁下乡插队 。在杭州临安与安徽交界的穷乡 。种地、做饭、砍柴,有一天上山砍柴前,听说雪把布袜打湿后,穿在脚上太冻 。他干脆光着脚穿草鞋上山 。山这面有阳光,爬坡又累,他也不觉得冷 。到山顶一看,山背面的柴好 。他光脚草鞋地就往背面跑下去 。背面是阴面,积雪有一尺来厚 。他那双光脚踩进雪堆,一下冻麻了,再一下就要冻在雪堆里了 。朱家骥反应快,拔腿就往回跑 。说拔腿,因为他确实是费好大的劲才把冻麻的脚从雪地上拔出来的 。他的脚已经不听使唤了,拔出来也迈不开了 。他知道,如果迈不开,他就冻在这雪地里了,就像一根冰柱一样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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